老子道德經導讀：成象第六

【經文】

谷神不死，是謂玄牝。玄牝之門，是謂天地根。綿綿若存，用之不勤。

帛書甲本：浴神□死，是胃玄。玄牝之門，是□□地之根。緜緜呵其若存，用之不堇。 

帛書乙本：浴神不死，是胃玄牝。玄牝之門，是胃天地之根。緜緜呵其若存，用之不堇。

【翻譯】

山谷空虛而卑下，神明無言而空靈，因此都能永生而不死，這就是所謂的「玄牝」--幽遠而玄妙的萬物母親。「玄牝」就是天地的根本、根元，生長萬物的母親，綿密柔弱而若有似無的一種存在，它無為而自然，因此不斷地作用卻一點也不勞苦。

【釋義】

谷神不死，

山谷與神明都不會死。

谷空虛，神無言，因此不死而永生。

谷是山之間的凹下空虛之處，因此為泉水流出之後所注入的地方。山谷因為空虛低下，因此有源源不絕的山泉水，充滿生機。神為人所崇拜的神祇，無言而靈明。

《爾雅‧釋水》：「水注川曰谿，注谿曰谷。」《說文》：「泉出通川為谷。从水半見，出於口。凡谷之屬皆从谷。」

第十五章：豫兮若冬涉川，猶兮若畏四鄰，儼兮其若客，渙兮若冰之將釋，敦兮其若樸，曠兮其若谷。

第二十八章：知其雄，守其雌，為天下谿。為天下谿，常德不離，復歸於嬰兒。知其白，守其黑，為天下式。為天下式，常德不忒，復歸於無極。知其榮，守其辱，為天下谷，常德乃足，復歸於樸。樸散則為器，聖人用之，則為官長，故大制不割。

第三十九章：昔之得一者，天得一以清，地得一以寧，神得一以靈，谷得一以盈，萬物得一以生，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。其致之，天無以清將恐裂，地無以寧將恐發，神無以靈將恐歇，谷無以盈將恐竭

第四十一章：建言有之﹕明道若昧，進道若退，夷道若纇，上德若谷。

第六十章：治大國，若烹小鮮。以道蒞天下，其鬼不神；非其鬼不神，其神不傷人；非其神不傷人，聖人亦不傷人。夫兩不相傷，故德交歸焉。

《莊子‧天下篇》：老聃曰：「知其雄，守其雌，為天下谿﹔知其白，守其辱，為天下谷。」

河上公注：◎　谷，養也。人能養神則不死也。神，謂五藏之神也。肝藏魂，肺藏魄，心藏神，腎藏精，脾藏志，五藏盡傷，則五神去矣。

是謂玄牝。

這就是所謂的「玄牝」，玄妙的萬物之母。

玄：玄為幽遠而無法看到盡頭的樣子，此形容道的元始本體。玄字詳解可參考第一章導讀。

牝：原意為母牛，引申為做為繁殖之用的雌性動物，也就是「家畜之母親」的通稱。老子以此字來象徵生長萬物的母親。牡字右邊偏旁的「匕」字在甲骨文中通「妣」或「比」，也可以說是「妣」與「比」的最原始字根，為女姓之長輩的通稱，包括了母親、祖母、曾祖母.....，後來演變為「妣」字專指死去之女姓長輩。甲骨文中匕字常與動物相組合，做為該動物之「母」義，相對的加「士」偏旁則為「父」義，但後來文字演變成「士」都被寫成了「土」。例如，「牛匕」為母牛，「牛士」為種牛、公牛。「羊匕」是母羊，「羊士」為種羊、公羊。在後來的文字發展中，「牛」字似乎有特殊的意義，萬物的「物」就從牛字旁，再如「牢」是指圈養等著做犧牲用的牛，裡面若換成羊就是指圈養起來等著做犧牲用的羊，但後來演變成只保留了「牢」字，下為羊字者消失了。「牝」字也是同樣的道理，原意為母牛，但最早不同的動物有不同的寫法，後來則指剩下一「牝」字來代表所有的「母」，意指專門做為繁殖用的雌性動物，意思類似於台語常講的「雞母」、「豬母」、「牛母」....的母字，並不是指雌性而已，而是有「繁殖」的意義在。

河上公注：◎　言不死之有在於玄牝。玄天也，於人為鼻。牝，地也，於人為口。天食人以五氣，從鼻入，藏於心，五氣清微為精神聰明音聲五性，其鬼曰兆魂者，雄生也。主出入人鼻，與天通，故鼻為玄也。地食人以五味，從口入，藏於胃，五性濁厚為形骸骨肉血脈六情，其鬼曰魂魄者，雌也。主出入於口，與天地通，故曰，為牝也。 

玄牝之門，是謂天地根。

「玄牝」的大門，就是所謂的「天地的根元」。

根：根本、根元，意指天地的萬物都是從這裡所生長而出的。

河上公注：◎　根，元也。言鼻口之門，是乃通天地之元氣所從往來。

綿綿若存，用之不勤。

細密綿長若有若無的存在，它的作用無為而不會勞苦。

綿綿：細微柔弱之狀，此形容「玄牝」的狀態，似有若無，因此說「若存」，它的存在好像有，又好像沒有。

不勤：勤為勤勞，勞苦的意思。不勤，不勞苦，形容無為自然。或言勤為堇之假借，做「覲」解，見的意思。用之不見，指的是日常使用但卻不見其形狀。這個解釋雖然可通，但並不適當。《老子》中「見」字相當常見，沒理由再以「勤」字做假借。而「勤」字共出現三次，除了本章之外，四十一章「上士聞道，勤而行之」，五十二章「塞其兌，閉其門，終身不勤。開其兌，濟其事，終身不救」。綜觀之，勤做為勤勞之勤來解釋三章都可通，不需假借之後再將三章的勤字做三種不同的解釋。河上公、王弼也都作勤勞、勞苦解。河上公：「不當急疾勤勞也。」王弼：「用而不勞也。」

河上公注：◎　鼻口呼吸喘息，當綿綿微妙，若可存復，若無有。◎　用氣常寬舒，不當急疾勤勞也。

王弼注：谷神，谷中央無。谷也，無形無影，無逆無違，處卑不動，守靜不衰，谷以之成而不見其形，此至物也。處卑而不可得名，故謂天地之根，緜緜若存，用之不勤。門，玄牝之所由也，本其所由，與極同體，故謂之天地之根也。欲言存邪，則不見其形；欲言亡邪，萬物以之生，故緜緜若存也。無物不成，用而不勞也。故曰，用而不勤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