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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庸章句集注(第21-33章)

Jack 在 三, 11/16/2011 - 11:32 發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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○ 自誠明,謂之性;自明誠,謂之教。誠則明矣,明則誠矣。

自,由也。德無不實而明無不照者,聖人之德。所性而有者也,天道也。先明乎善,而後能實其善者,賢人之學。由教而入者也,人道也。誠則無不明矣,明則可以至於誠矣。

右第二十一章。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、人道之意而立言也。自此以下十二章,皆子思之言,以反覆推明此章之意。

 

唯天下至誠,為能盡其性;能盡其性,則能盡人之性;能盡人之性,則能盡物之性;能盡物之性,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;可以贊天地之化育,則可以與天地參矣。

天下至誠,謂聖人之德之實,天下莫能加也。盡其性者德無不實,故無人欲之私,而天命之在我者,察之由之,巨細精粗,無毫髮之不盡也。人物之性,亦我之性,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。能盡之者,謂知之無不明而處之無不當也。贊,猶助也。與天地參,謂與天地並立為三也。此自誠而明者之事也。 

右第二十二章。言天道也。

 

○ 其次致曲,曲能有誠,誠則形,形則著,著則明,明則動,動則變,變則化,唯天下至誠為能化。

其次,通大賢以下凡誠有未至者而言也。致,推致也。曲,一偏也。形者,積中而發外。著,則又加顯矣。明,則又有光輝發越之盛也。動者,誠能動物。變者,物從而變。化,則有不知其所以然者。蓋人之性無不同,而氣則有異,故惟聖人能舉其性之全體而盡之。其次則必自其善端發見之偏,而悉推致之,以各造其極也。曲無不致,則德無不實,而形、著、動、變之功自不能已。積而至於能化,則其至誠之妙,亦不異於聖人矣。

右第二十三章。言人道也。

 

○ 至誠之道,可以前知。國家將興,必有禎祥;國家將亡,必有妖孽;見乎蓍龜,動乎四體。禍福將至:善,必先知之;不善,必先知之。故至誠如神。

見,音現。○ 禎祥者,福之兆。妖孽者,禍之萌。蓍,所以筮。龜,所以卜。四體,謂動作威儀之閒,如執玉高卑,其容俯仰之類。凡此皆理之先見者也。然惟誠之至極,而無一毫私偽留於心目之間者,乃能有以察其幾焉。神,謂鬼神。

右第二十四章。言天道也。

 

○ 誠者自成也,而道自道也。

道也之道,音導。言誠者物之所以自成,而道者人之所當自行也。誠以心言,本也;道以理言,用也。

誠者物之終始,不誠無物。是故君子誠之為貴。

天下之物,皆實理之所為,故必得是理,然後有是物。所得之理既盡,則是物亦盡而無有矣。故人之心一有不實,則雖有所為亦如無有,而君子必以誠為貴也。蓋人之心能無不實,乃為有以自成,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。

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,所以成物也。成己,仁也;成物,知也。性之德也,合外內之道也,故時措之宜也。

知,去聲。○ 誠雖所以成己,然既有以自成,則自然及物,而道亦行於彼矣。仁者體之存,知者用之發,是皆吾性之固有,而無內外之殊。既得於己,則見於事者,以時措之,而皆得其宜也。

右第二十五章。言人道也。

 

○ 故至誠無息。

既無虛假,自無間斷。

不息則久,久則徵。

久,常於中也。徵,驗於外也。

徵則悠遠,悠遠則博厚,博厚則高明。

此皆以其驗於外者言之。鄭氏所謂「至誠之德,著於四方」者是也。存諸中者既久,則驗於外者益悠遠而無窮矣。悠遠,故其積也廣博而深厚;博厚,故其發也高大而光明。

博厚,所以載物也;高明,所以覆物也;悠久,所以成物也。

悠久,即悠遠,兼內外而言之也。本以悠遠致高厚,而高厚又悠久也。此言聖人與天地同用。

博厚配地,高明配天,悠久無疆。

此言聖人與天地同體。

如此者,不見而章,不動而變,無為而成。

見,音現。○ 見,猶示也。不見而章,以配地而言也。不動而變,以配天而言也。無為而成,以無疆而言也。

天地之道,可一言而盡也:其為物不貳,則其生物不測。

此以下,復以天地明至誠無息之功用。天地之道,可一言而盡,不過曰誠而已。不貳,所以誠也。誠故不息,而生物之多,有莫知其所以然者。

天地之道:博也,厚也,高也,明也,悠也,久也。

言天地之道,誠一不貳,故能各極所盛,而有下文生物之功。今夫天,斯昭昭之多,及其無窮也,日月星辰繫焉,萬物覆焉。

今夫地,一撮土之多,及其廣厚,載華嶽而不重,振河海而不洩,萬物載焉。今夫山,一卷石之多,及其廣大,草木生之,禽獸居之,寶藏興焉。今夫水,一勺之多,及其不測,黿鼉、蛟龍、魚鱉生焉,貨財殖焉。

夫,音扶。華、藏,並去聲。卷,平聲。勺,市若反。○ 昭昭,猶耿耿,小明也。此指其一處而言之。及其無窮,猶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,蓋舉全體而言也。振,收也。卷,區也。此四條,皆以發明由其不貳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。然天、地、山、川,實非由積累而後大,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。

詩云:「維天之命,於穆不已!」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。「於乎不顯!文王之德之純!」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,純亦不已。

於,音烏。乎,音呼。○ 詩周頌維天之命篇。於,歎辭。穆,深遠也。不顯,猶言豈不顯也。純,純一不雜也。引此以明至誠無息之意。程子曰:「天道不已,文王純於天道,亦不已。純則無二無雜,不已則無間斷先後。」

右第二十六章。言天道也。

 

○ 大哉聖人之道!

包下文兩節而言。

洋洋乎!發育萬物,峻極于天。

峻,高大也。此言道之極於至大而無外也。

優優大哉!禮儀三百,威儀三千。

優優,充足有餘之意。禮儀,經禮也。威儀,曲禮也。此言道之入於至小而無閒也。

待其人而後行。

總結上兩節。

故曰苟不至德,至道不凝焉。

至德,謂其人。至道,指上兩節而言也。凝,聚也,成也。

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,致廣大而盡精微,極高明而道中庸。溫故而知新,敦厚以崇禮。

尊者,恭敬奉持之意。德性者,吾所受於天之正理。道,由也。溫,猶燖溫之溫,謂故學之矣,復時習之也。敦,加厚也。尊德性,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。道問學,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也。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。不以一毫私意自蔽,不以一毫私欲自累,涵泳乎其所已知。敦篤乎其所已能,此皆存心之屬也。析理則不使有毫釐之差,處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,理義則日知其所未知,節文則日謹其所未謹,此皆致知之屬也。蓋非存心無以致知,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。故此五句,大小相資,首尾相應,聖賢所示入德之方,莫詳於此,學者宜盡心焉。

是故居上不驕,為下不倍,國有道其言足以興,國無道其默足以容。詩曰「既明且哲,以保其身」,其此之謂與!

倍,與背同。與,平聲。○ 興,謂興起在位也。詩大雅烝民之篇。

右第二十七章。言人道也。

 

○ 子曰:「愚而好自用,賤而好自專,生乎今之世,反古之道。如此者,烖及其身者也。」

好,去聲。烖,古灾字。○ 以上孔子之言,子思引之。反,復也。

非天子,不議禮,不制度,不考文。

此以下,子思之言。禮,親疏貴賤相接之體也。度,品制。文,書名。

今天下車同軌,書同文,行同倫。

行,去聲。○ 今,子思自謂當時也。軌,轍跡之度。倫,次序之體。三者皆同,言天下一統也。

雖有其位,苟無其德,不敢作禮樂焉;雖有其德,苟無其位,亦不敢作禮樂焉。

鄭氏曰:「言作禮樂者,必聖人在天子之位。」

子曰:「吾說夏禮,杞不足徵也;吾學殷禮,有宋存焉;吾學周禮,今用之,吾從周。」

此又引孔子之言。杞,夏之後。徵,證也。宋,殷之後。三代之禮,孔子皆嘗學之而能言其意;但夏禮既不可考證,殷禮雖存,又非當世之法,惟周禮乃時王之制,今日所用。孔子既不得位,則從周而已。

右第二十八章。承上章為下不倍而言,亦人道也。

 

○ 王天下有三重焉,其寡過矣乎!

王,去聲。○ 呂氏曰:「三重,謂議禮、制度、考文。惟天子得以行之,則國不異政,家不殊俗,而人得寡過矣。」

上焉者雖善無徵,無徵不信,不信民弗從;下焉者雖善不尊,不尊不信,不信民弗從。

上焉者,謂時王以前,如夏、商之禮雖善,而皆不可考。下焉者,謂聖人在下,如孔子雖善於禮,而不在尊位也。

故君子之道:本諸身,徵諸庶民,考諸三王而不繆,建諸天地而不悖,質諸鬼神而無疑,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。

此君子,指王天下者而言。其道,即議禮、制度、考文之事也。本諸身,有其德也。徵諸庶民,驗其所信從也。建,立也,立於此而參於彼也。天地者,道也。鬼神者,造化之跡也。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,所謂聖人復起,不易吾言者也。

質諸鬼神而無疑,知天也;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,知人也。

知天知人,知其理也。

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,行而世為天下法,言而世為天下則。遠之則有望,近之則不厭。

動,兼言行而言。道,兼法則而言。法,法度也。則,準則也。

詩曰:「在彼無惡,在此無射;庶幾夙夜,以永終譽!」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譽於天下者也。

惡,去聲。射,音妒,詩作斁。○ 詩周頌振鷺之篇。射,厭也。所謂此者,指本諸身以下六事而言。

右第二十九章。承上章居上不驕而言,亦人道也。

 

○ 仲尼祖述堯舜,憲章文武;上律天時,下襲水土。

祖述者,遠宗其道。憲章者,近守其法。律天時者,法其自然之運。襲水土者,因其一定之理。皆兼內外該本末而言也。

辟如天地之無不持載,無不覆幬,辟如四時之錯行,如日月之代明。

辟,音譬。幬,徒報反。○ 錯,猶迭也。此言聖人之德。

萬物並育而不相害,道並行而不相悖,小德川流,大德敦化,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。

悖,猶背也。天覆地載,萬物並育於其間而不相害;四時日月,錯行代明而不相悖。所以不害不悖者,小德之川流;所以並育並行者,大德之敦化。小德者,全體之分;大德者,萬殊之本。川流者,如川之流,脈絡分明而往不息也。敦化者,敦厚其化,根本盛大而出無窮也。此言天地之道,以見上文取辟之意也。

右第三十章。言天道也。

 

○ 唯天下至聖,為能聰明睿知,足以有臨也;寬裕溫柔,足以有容也;發強剛毅,足以有執也;齊莊中正,足以有敬也;文理密察,足以有別也。

知,去聲。齊,側皆反。別,彼列反。○ 聰明睿知,生知之質。臨,謂居上而臨下也。其下四者,乃仁義禮知之德。文,文章也。理,條理也。密,詳細也。察,明辯也。

溥博淵泉,而時出之。

溥博,周遍而廣闊也。淵泉,靜深而有本也。出,發見也。言五者之德,充積於中,而以時發見於外也。

溥博如天,淵泉如淵。見而民莫不敬,言而民莫不信,行而民莫不說。

見,音現。說,音悅。○ 言其充積極其盛,而發見當其可也。

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,施及蠻貊;舟車所至,人力所通;天之所覆,地之所載,日月所照,霜露所隊;凡有血氣者,莫不尊親,故曰配天。

施,去聲。隊,音墜。○ 舟車所至以下,蓋極言之。配天,言其德之所及,廣大如天也。

右第三十一章。承上章而言小德之川流,亦天道也。

 

○ 唯天下至誠,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,立天下之大本,知天地之化育。夫焉有所倚?夫,音扶。焉,於虔反。○ 經,綸,皆治絲之事。經者,理其緒而分之;綸者,比其類而合之也。經,常也。大經者,五品之人倫。大本者,所性之全體也。惟聖人之德極誠無妄,故於人倫各盡其當然之實,而皆可以為天下後世法,所謂經綸之也。其於所性之全體,無一毫人欲之偽以雜之,而天下之道千變萬化皆由此出,所謂立之也。其於天地之化育,則亦其極誠無妄者有默契焉,非但聞見之知而已。此皆至誠無妄,自然之功用,夫豈有所倚著於物而後能哉。

肫肫其仁!淵淵其淵!浩浩其天!

肫,之純反。○ 肫肫,懇至貌,以經綸而言也。淵淵,靜深貌,以立本而言也。浩浩,廣大貌,以知化而言也。其淵其天,則非特如之而已。

苟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德者,其孰能知之?

聖知之知,去聲。○ 固,猶實也。鄭氏曰:「惟聖人能知聖人也。」

右第三十二章。承上章而言大德之敦化,亦天道也。前章言至聖之德,此章言至誠之道。然至誠之道,非至聖不能知;至聖之德,非至誠不能為,則亦非二物矣。此篇言聖人天道之極致,至此而無以加矣。

 

○ 詩曰「衣錦尚絅」,惡其文之著也。故君子之道,闇然而日章;小人之道,的然而日亡。君子之道:淡而不厭,簡而文,溫而理,知遠之近,知風之自,知微之顯,可與入德矣。

衣,去聲。絅,口迥反。惡,去聲。闇,於感反。○ 前章言聖人之德,極其盛矣。此復自下學立心之始言之,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極也。詩國風衛碩人、鄭之丰,皆作「衣錦褧衣」。褧、絅同。襌衣也。尚,加也。古之學者為己,故其立心如此。尚絅故闇然,衣錦故有日章之實。淡、簡、溫,絅之襲於外也;不厭而文且理焉,錦之美在中也。小人反是,則暴於外而無實以繼之,是以的然而日亡也。遠之近,見於彼者由於此也。風之自,著乎外者本乎內也。微之顯,有諸內者形諸外也。有為己之心,而又知此三者,則知所謹而可入德矣。故下文引詩言謹獨之事。

詩云:「潛雖伏矣,亦孔之昭!」故君子內省不疚,無惡於志。君子之所不可及者,其唯人之所不見乎。

惡,去聲。○ 詩小雅正月之篇。承上文言「莫見乎隱、莫顯乎微」也。疚,病也。無惡於志,猶言無愧於心,此君子謹獨之事也。

詩云:「相在爾室,尚不愧于屋漏。」故君子不動而敬,不言而信。

相,去聲。○ 詩大雅抑之篇。相,視也。屋漏,室西北隅也。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謹恐懼,無時不然,不待言動而後敬信,則其為己之功益加密矣。故下文引詩并言其效。

詩曰:「奏假無言,時靡有爭。」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,不怒而民威於鈇鉞。

假,格同。鈇,音夫。○ 詩商頌烈祖之篇。奏,進也。承上文而遂及其效,言進而感格於神明之際,極其誠敬,無有言說而人自化之也。威,畏也。鈇,莝斫刀也。鉞,斧也。

詩曰:「不顯惟德!百辟其刑之。」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。

詩周頌烈文之篇。不顯,說見二十六章,此借引以為幽深玄遠之意。承上文言天子有不顯之德,而諸侯法之,則其德愈深而效愈遠矣。篤,厚也。篤恭,言不顯其敬也。篤恭而天下平,乃聖人至德淵微,自然之應,中庸之極功也。

詩云:「予懷明德,不大聲以色。」子曰:「聲色之於以化民,末也。」詩曰:「德輶如毛」,毛猶有倫。「上天之載,無聲無臭」,至矣!

輶,由酉二音。○ 詩大雅皇矣之篇。引之以明上文所謂不顯之德者,正以其不大聲與色也。又引孔子之言,以為聲色乃化民之末務,今但言不大之而已,則猶有聲色者存,是未足以形容不顯之妙。不若烝民之詩所言「德輶如毛」,則庶乎可以形容矣,而又自以為謂之毛,則猶有可比者,是亦未盡其妙。不若文王之詩所言「上天之事,無聲無臭」,然後乃為不顯之至耳。蓋聲臭有氣無形,在物最為微妙,而猶曰無之,故惟此可以形容不顯篤恭之妙。非此德之外,又別有是三等,然後為至也。

右第三十三章。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,反求其本,復自下學為己謹獨之事,推而言之,以馴致乎篤恭而天下平之盛。又贊其妙,至於無聲無臭而後已焉。蓋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,其反復丁寧示人之意,至深切矣,學者其可不盡心乎!